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伊人如彩虹

齐鲁壹点     2023-06-28 15:59:14

图文/心湖积雪【原创作品】


(相关资料图)

我和孟娇小时侯就同住在一个大院里。

上学了,我们又同班。那时侯她爸爸妈妈管她叫娇娇,我给她起外号叫梦特娇。

所以,孟娇不但是我的同学,她还是标准的邻家小女孩儿。娇娇从小留了一头长头发,不让她妈妈剪。谁要敢剪她的头发她就哭得死去活来。在学校里她扎双马尾,但放了学回家,总喜欢半路就松开,偷偷地披着,被她妈妈下班看到了,她妈就会嚷,娇娇,你赶紧把头发给我扎起,披头散发的,什么样子,有没有规矩。

娇娇就很烦地说,妈,你干嘛呢,烦不烦啊,啥都管,我这刚洗过头,晾着呢。但她光嘴上说,也不敢真正反抗,然后就用一只白手绢松松地一揽。生怕把刚洗的头发弄褶了,要么扎个老婆儿髻,明明是老婆儿髻,可是她扎了也好看,透着洋气。

我如果遇到这个,一定不会放过,就会拉长音一起装做背课文:“头上.......倭堕髻,耳边......明月珠”。娇娇就狠狠地瞪我。然后就威胁:你个坏蛋......你等着,我告诉你爸去,你这次考试又不及格,还偷着改分,还偷着让白玉莲她哥冒充你爸当家长签字,别以为我不知道。

这是孟娇制服我的杀手锏。我敢紧捂住嘴望风而逃。

娇娇从小身上就带着那么一种劲儿,让人觉得不一般。后来我长大了才明白,娇娇的这种漂亮应该叫气质。

娇娇的气质似乎是与生俱来,连娇娇的手也很有气质,她的手指是细长的,纤细又白晰。她在家里不像我满山去疯跑,她从小体质就弱,总是在她家二楼的走廊里,安静地坐在小马扎上,用纤细的手指夹着铅笔,对着桌子上的一堆苹果梨子看来看去,就像是在端详着从没见过的天外来物。

她爸爸给她从小就报了美术班,所以娇娇会素描,连我们学校里的美术老师都表扬她有天赋。她平日里爱画那些苹果和罐子。有一次我们偷偷站在她背后看她画画,她正对着一个长得像猴子的石膏像在那认真端详。我满脸自信地问娇娇:你画的是北京猿人?

娇娇听到了,转头对我满脸鄙夷,你懂个屁,什么北京猿人,知道吗?这是海盗。于是我就记住海盗的样子了。

但我不能就这么没面子服输,我就说,这个海盗长得可够难看的。画家不是都喜欢脱光了画自已吗,怎么没见你画自己。

娇娇的脸马上就变得通红。狠狠地对我说,滚,你个小流氓,快给我滚。从此,我就在娇娇的眼里从坏蛋直接升级到了思想肮脏的小流氓。

我其实很委曲,我明明对娇娇一向仰慕,甚至有求必应,那也不能摆脱被她嫌弃的命运。 我早已看出来,娇娇她其实最喜欢“王子”。我想,都是王子那小子在平日里背后说我的坏话,娇娇才这么讨厌我的。

“王子”就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王梓迪。但他爸到底是做什么的,我其实并不知道,但他家住在环卫局大院,我猜估计能和扫大街沾上边。可我们班的那帮无知的小毛丫头们却都在背后偷偷的叫他“王子”。这外号有多气人。在我眼里,那“王子”可能是个骗子。

首先,他家明明是从“石家庄”来的,他来我们这儿就是个插班生。

那几个崇拜他的黄毛丫头却说王子是大城市里来的,他来的那个“庄”就是大城市,我和焦老二死了都不服,凭什么焦老二爷爷家住的“焦家庄”只是个小村子,王梓迪来的那个“石家庄”就是大城市。什么插班,我看那小子就是一个留级生,不然,老师讲过的包括那些难算的数学题,他总是都会,而我却像听天书。

我把王梓迪是留级生的秘密揭发给娇娇,孟娇却一脸厌恶地瞪了我一眼,那表情像是在瞪着两只在她眼前嗡嗡叫的苍蝇,应该把我马上除四害。我们这才领悟到,其实她早就知道的!她就是不想让我们知道。

“哼!人家不是留级。王子就是插班过来重读的。你个小流氓不但不好好学习,还在背后使坏,说瞎话诋毁别人。”

孟娇这样的维护王梓迪也是有一定道理的。这小子不但学习好,还长得白白静静,虽然我们很希望王梓迪长得象海盗。可他和孟娇俩个人站在一起,果然有几分金童玉女的味道。再反观我们自已,一身杀马特的造型,外衣敞着怀,露着海魂衫的背心,松松垮垮的吊腿裤。尼龙花袜子下,脚上的一双脏球鞋,洋溢着一种乡土田园气息。我们像极了两个生活在城乡接合部的放浪少年,随时要祸乱于乡间,欺负良家小女孩儿。

娇娇小时候脑袋上让蚊子咬了个大包,结果得了脑膜炎。天天发烧拉肚子的折腾了一个月,幸好娇娇命大,才活下来。但这脑子就有点不好使了。所以她最羡慕那些学习好的孩子。

当然了,娇娇再笨,也不影响她成为一个有气质的卫生委员,并且,娇娇的手确实长也很有气质,每个星期一,她是我们班“除四害讲卫生”核查小组的组长。娇娇拿着她的小本子,负责核查我们的那些“除四害”战利品。一一记录在册,再把我们的成绩汇报给老师。

所以,我又发现了一个重大的Bug,如果我能消灭的“四害”越多,那么,我就能被她检查的时间越长。于是回家我直接就偷出来他妈腌糖蒜的玻璃罐子。

星期一,娇娇盯着我抱来的装满死苍蝇的大罐子,一脸的折服。她简直吓坏了,她傻傻地看我把瓶子里密密麻麻的小动物“哗啦”一下子都倒在石板上,只好拿起了小木棍,皱着眉捂着鼻子在那认真数。我也帮着她数:

一只,两只,......

一百只....两百只......

我满脸骄傲,这一次我用“除四害”的优异成绩终于打败了学习委员王梓迪。娇娇应该把我当英雄了,必竟我为人类消灭了那么多的害虫。

那天,娇娇数了好久也没数完。我抱着瓶子里的尾货不舍得扔,想让娇娇放学后和我继续数,不能放弃。

娇娇却委屈哭了。王梓迪那小子却远远地跑过来了,他一把拉起了娇娇的手,把她拉到了一边。

“你个小流氓,快给我滚。”

王梓迪一脸正气,他简直就像个救美的英雄。

“啥,我流氓?”

他竟然敢骂我是流氓!凭啥这就是我身上的标签?现在明明是他在肆无忌惮地拉女生的手,怎么我倒成流氓了呢。

我要挽起袖子动手,发现教我们体育的张老师正在远处一直盯望着这边。他那敏锐的眼神就像是在盯着伺机作案的歹徒。我顿时有点慌,我的名声在老师那里确实不太好,并且我知道他平时最喜欢学雷锋做好事抓坏人,还受过学校里见义勇为表彰。我真怕他又误会我在欺负女同学,明天把我也变成他见义勇为的光荣事迹。

我只好灰溜溜地滚了。

不过,从那天起,娇娇她终于不再嫌弃我了,因为她改为了恨我。她当不上卫生委员了,也把罪过都算在了我身上。她病了,又发烧了。高烧不退,把那本来就不好使的脑袋烧得更糊涂了。

她爸爸终于知道了娇娇在学校里当班干部,原来是在数苍蝇。气急败坏地去学校里骂老师,结果王梓迪这小子又挺身而出,当着娇娇爸和王老师的面义正词严地揭发了我,王老师一脸欣慰,后来我才知道,他们两家原来是亲戚。娇娇爸那天从老师办公室冲进了教室,要找我算帐,我早就听到了消息,吓得望风而逃,娇娇她爸在我们身后边追边恶狠狠地恐吓我:“你个小王八蛋跑不了,我们家娇娇要是出了问题,你也跑不了。我直接把你个小混蛋活埋了,给我家娇娇陪葬。”

当晚,我摸回家里果然难逃厄运,娇娇躺在床上发烧,我跪在地上皮肤也在发烧,确切地说是在燃烧,那种燃烧的滋味我现在也忘记不了。很多年后,我一怀念起我那仙逝的老爸,除了记得他带着我吃牛肉锅贴时喝桔子汽水的那种沁凉感外,就是挨抽时皮肤上的那种烧灼的热辣,很像我当年吃锅贴时蘸多了辣椒油的入口感。

我被他抽得狼哭鬼叫,这是我爸向娇娇爸做出的应有表态:他绝不姑息。然后我爸又推搡着我一起去娇娇家负荆请罪。

很多年后,娇娇大美人一不留神把自己混成了快30岁的老姑娘。我认为这个结果就是天意。是我历尽磨难得到了回报。

那天我们开了一辆崭新的黑色奥迪,这车其实是我爹的。那时候这种车的社会地位还极高,能直接秒杀桑塔纳一众宵小。我还拉了一后座子的玫瑰,我豪情万丈地站在孟娇家楼下对孟娇喊:

孟娇,你出来。你上不上车?你下来,这车连我,都是你的。你不下来,咱们从此恩断意决,各奔天涯。

街上围了一群看热闹的,孟娇那天在窗前犹豫了五分钟,我在那五分钟里同样盯着窗子里的孟娇混身颤抖着,那五分钟过得比五年还长,但我终于还是盼到娇娇爬上了我的车。我把玫瑰堆在孟娇怀里,孟娇带着一脸的欣慰和虚荣的笑,像个待嫁的公主,和我在围观人群的哄笑和艳羡中绝尘而去。

那天我的眼中饱含热泪,我想到了当年的屈辱和疼。我偷偷地握紧了她的小手。

我还想起了,我在十多年前的那天,我在我爹和娇娇爸爸的威逼下,跪在地上给娇娇的道歉:

我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。

壹点号心湖积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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